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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评价三岛由纪夫

原创版权 未知作者:缘起 字体大小选择: [ ]

  关于三岛由纪夫有很多话想说。总而言之三岛虽然作品风格偏向压抑,极端,诡异,唯美,其实在很多地方我们也可以找到自己的共鸣。
  
  以下是我给某公众号写的三岛的一篇类似思想总结的东西,读起来或许会感觉像一篇刊物,内容上更注重三岛的文学理想和哲思。
  
  “放弃物质文明的堕落,找回古人淳朴坚忍的美德与精神,成为真的勇士!”
  
  1970年11月25日,日本自卫队东部总监部高台上,这句话作为三岛由纪夫为动员800名自卫军的最后努力遭到了所有人的嘲笑和嘘声。愤懑的三岛退入室内,拔出武士刀切腹自尽。死时他额前还系着写上了“七生报国”的头巾。数日后,作为昭和时代第三名自杀身亡的日本名作家,三岛由纪夫吸引了数万人前来参加他的葬礼为他吊唁,而从此这个传奇文豪的一生也在壮烈中归于平寂。
  
  一、复杂人格和人生经历三岛由纪夫于大正末年出生于东京一个显赫的家庭。他的父亲是日本政府内的大员,而祖母则是有着高贵血统贵族妇女。从小在祖母的严苛管教下长大的三岛使他养成了偏爱孤独和娇弱的性格。小时候的三岛面目清秀异常俊美,但也拥有着异于常人的成长经历。从他的一系列作品如《鲜花盛开的森林》,《假面自白》,《写诗的少年》和《春雪》里一个复杂而鲜明的少年形象浮出水面。一方面这个家族背景显赫的少年沉浸在大和传统世袭贵族的优雅中,却也目睹过这种优雅所无法挽回的没落,而祖母窒息的管教和家庭感的缺失又使他变得孤僻。年幼的三岛把自己和书本关在一起,王尔德童话中美的哀伤,法国诗人们的唯美和颓废与大和民族的物哀和幽玄的美学共同影响着三岛。同时,神秘超然的佛教,日本一脉相传的神道教和主导伦理的儒学也充斥了三岛的思想和精神生活。然而所有这些,却无法不让敏感的少年对外头遭到二战战火摧残,西方文化入侵和世俗主义腐蚀的社会视而不见,在三岛中,不论是平安朝传承下来的美学抑或是菊与刀的理想都与现世的丑陋如此泾渭分明,极端的自我毁灭的倾向也就在那时扎下了根。并且,也许是天生如此,也或者是畸形的成长所促发,年轻的三岛由纪夫产生了性倒错,然而生理上对于女性的无感也并不妨碍他唯美意义上对女性之美的探索,反倒是对于男性,不仅出于官能上的一种向往,也因为西方神话传说艺术的熏陶和影响,三岛产生了无比的激情,这种出于对男性肉体的迷恋,加之自身原本便具有的对武士道文化的秉承,使他对肌体这一概念产生了致命的形而上的理解——三岛对大和之魂的诠释便是与男子之躯紧密关联的。
  
  二、创作生涯三岛从12岁起就开始创作,16岁发表短篇小说《鲜花盛开的森林》,并在进入东京帝国大学进修后找到川端康成请他阅读自己的作品。在受到赏识后开始全面专心创作。第一部自传体小说《假面自白》在他24岁时被发表大获成功后他决定称为专职作家。在二十多年的写作生涯里,三岛由纪夫留下了一系列伟大的作品,如《金阁寺》,《潮骚》,《禁色》,临死前完成的史诗巨著丰饶之海》四部曲等。
  
  三、三岛由纪夫与性倒错“我预感到这世上存在一种火辣辣的刺痛似的欲望。我一边抬头仰望着肮脏的小伙子的身影,一边被一种“我想成为他”的欲望、“但愿我是他”的欲望,紧紧地纠缠着。让人很明显地想到这种欲望有两个重点:一个重点是他的藏青色紧腿裤,另一个重点是他的职业。藏青色紧腿裤把他的下半身的轮廓清楚地勾勒了出来。它使我联想起仿佛有一种东西在优美地活动着,…”
  
  ——三岛由纪夫《假面自白》
  
  早期的三岛由纪夫的写作中主角经常是男同性恋者,自传体小说《假面自白》里他几乎等于公开声明了自己就是男同性恋。《禁色》更是一部剖析男同性恋心理和精神实质的经典。在三岛看来,男性的肉体具有无上的魅力,不论是肌肉的轮廓,宽大的肩膀,坚硬的腹部还是男性肌体里的热量。一具健壮的肉体具有最强烈的官能享受性,而更重要的是当那副肉体牺牲,受难,暴烈地迸发出鲜血时,便是最终极的美被具象化的时候。三岛在小说里无数次提到基督受难,贞德服刑,武士切腹自尽的场面以及这些场景如何让他心醉神迷。在《爱的饥渴》里,小说结尾的高潮处就是健壮的年轻男性鲜血四溅的场面。
  
  四、三岛由纪夫关于精神与肉体“我过去也不曾从被称为英雄的、拥有般配肉体资格的男人嘴里听到过他们发出对英雄主义的嘲笑。犬儒主义一定与柔弱的肌肉或过剩的脂肪有关,英雄主义和强大的虚无主义与经过锻炼的肌肉有关。为什么呢?因为所谓英雄主义毕竟是肉体的原理,同时又归于肉体的强壮与死的破坏两相对照的缘故。”
  
  ——三岛由纪夫《太阳与铁》
  
  三岛是一个复杂的唯美主义者,同时日本传统文化里凝重的道德感又让他对自我献身保持着执念。对于三岛由纪夫来说,他的时代里的日本女性令他无法容忍的一个地方就是她们对精神的过度向往,对于爱情的精神性的执着。而三岛自己的美学观里,肉体是首要得重要。同尼采看法一样,在三岛看来,所有不具有官能性的美都是空洞的,对于肉体轻视而一味追求所谓精神性的超越是悲惨而没有出路的。不论是苏格拉底还是奥古斯丁,在他们抛弃肉体一味追求精神的时候,他们注定要永远对“自我”和“精神”做没有尽头的探索,而晚年在被精神的虚幻性欺骗下自以为幸福而无畏地死去。对肉体与精神的关系的探索,是三岛小说里几乎永恒不变的一个主题。三岛众多伟大优美的中长篇小说里,许许多多的主人公以及配角人物都是带有“精神”或是“官能美”的象征意味的。《禁色》里充斥着另女人和男色家迷恋不已的悠一与身体羸弱其貌不扬的老作家的哲学对弈和罪恶的协作;《奔马》的故事围绕年轻健壮的勋七生报国的志向与本多繁邦的理性和佛学探索展开;《金阁寺》的惨剧更是两组泾渭分明的理念和意象激起的冲突造成。即使三岛再如何执着于肉体,美并不只存在于官能性感受里,他作为一个作家和艺术家这一事实已经足以说明,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自己《写诗的少年》里那个纯洁优美的青年艺术家形象。
  
  五、三岛美学的两个基本元素“少年时代,敌视太阳是我唯一的反时代精神。我偏爱诺瓦里斯式的夜和叶芝式的爱尔兰的曙光,写了有关中世之夜的作品。不过,以战争结束为界,我渐渐感到以太阳为敌,迎合时代的时期一步步地到来……太阳与我最重要的道路的形象相结合。太阳并且逐渐烧灼我的肌肉,还给我打上了它们种族成员的烙印。”
  
  ——三岛由纪夫《太阳与铁》
  
  初读三岛,他对美的理解是令人困惑的,但纵观他的创作生涯却不难看出他对美的理解的核心观念。
  
  其一,三岛的“美”是诗意和艺术性的优美,是优雅,纤细的美。比如《春雪》里的松枝清显就是这一形象最充沛的表现。三岛认为对于美的化身,其最终也是最应有的结局只能是美丽的死亡。三岛把清显描写成外表完美,身份显赫,气质优雅,被命运和轮回烙下深深印记的少年,在玩味爱情的时候执着于禁断的快乐,不惧世俗力量与松枝家和凌仓家的虚伪,最后像美的殉教者一般死去。——“他想到海潮的后浪推前浪,想到时间长河的流逝,还想到自己终究也会变老……忽然他难过得几乎窒息。他从未渴望过得到老年的智慧。他总是想着如何才能在年轻时代就结束自己的生命而不至于痛苦。这样一种优雅的死,犹如把脱下的华丽的丝绸衣裳乱扔在桌上,不觉间滑落在黑暗的地板上一样。” (《春雪》)如果说《春雪》像川端康成所说一样是一部现代的《源氏物语》,那么三岛最本源的美学观也必须是如樱花一般柔和脆弱的注定逝去的美以及最后如樱吹雪般美轮美奂的结局。
  
  其二,三岛的美是肉体的,官能的,充满了汗水味的热情。《潮骚》里新治在大海里挥洒汗水的男子形象,《奔马》里勋力斩奸人的志士形象,《午后曳航》里龙二背朝海港的离别身影...... 在三岛看来,优雅的死需要终极的美的毁灭,而没有什么比健壮肉体上喷溅出的鲜血更能让死具有完美的性质。另一方面,三岛在访谈和小说里都流露出继承幕府时期企图光复天皇统治的武士们的伟大志向。以死报国来让菊与刀的理想重回世人的心中也是三岛自己的终极理想。肉体对他而言是一种具有形而上学意义的东西,为了达到自己的美学志向和政治理想,肉体是最关键的途径。
  
  三岛的存在观“所谓艺术,就是巨大的晚霞,是一个时代所有美好事物的燔祭。自古延续下来的白昼的理性,被晚霞无意义地滥施色彩所践踏。以为会恒久持续下去的历史,也突然意识到了末日的来临。美,横亘在人们面前,把人世间的一切变为徒劳。每当看到晚霞的灿烂辉煌,看到火烧云疯狂翻卷,’更美好的未来’之类的呓语便黯然失色。呈现在眼前的就是一切,空气里充满了色彩的毒素。什么即将开始呢?什么也没有开始。只有,终结而己。”
  
  ——三岛由纪夫《晓寺》
  
  纠其所有,三岛确实个很悲观的人。这种悲观和虚无观一方面来自于对于现实的鄙弃,一方面来自于佛教之于他的影响。三岛是个经历过二战洗礼的人,他的时代是昭和战后重建时代。在人心萎靡不振,美国政治经济文化大举侵蚀的时候,三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社会脱离原来的样子,变得世俗而虚伪。《金阁寺》里,他把火烧金阁寺一事写成一场暴烈的美的祭奠,来对比出社会的肮脏污秽。《爱的饥渴》里贪婪迂腐的暴发户逼迫出一场悲剧,《沉潜的瀑布》里一个典型的现代男性的冷漠也造成了一出悲剧,《纯白之夜》更是一个美殉难于伪善和物欲的故事。三岛曾无数次寻找过解决方法,在《潮骚》里,他描绘出了一幅古典式的爱情故事和质朴的人类生活。脱离出现代社会,回到基于肉体和信仰的传统社会,就是壮年的三岛的答案。然而,三岛自己也清楚现代化的齿轮一旦转动就无法停止,让社会回到过去也只能是一个梦想。他又想到了美,通过纯粹的美的毁灭唤起人的意识,就如他在《金阁寺》里所做的。后来,标志着他文学风格一大转折的短篇小说《忧国》里,三岛透露了七生报国的想法,通过革命和传统的武士行径让人们做出改变。访谈里,三岛说过自己也清楚日本已无法回到室町时代,所有为了停下时代的努力都是徒劳。人生最后几年里,三岛作品充满了佛教哲学的辩思。《丰饶之海》事实上就是三岛试图总结他所有人生观存在观并寻找走出悲观的途径的最终探索。《丰饶之海》四部曲里,贯穿整部作品的除了本多繁邦,还有轮回转世。轮回,小乘佛教里宇宙的本质,在否定一切的世俗理念的基础上却给予了人们对美无限的开拓的机会。然而在三岛看来,美,即使是通过有限与无限的衬托绽放出来的,那么也只能带来无限的哀愁,有限与无限所带来的美注定了美的幻灭的本质……“头顶之花悉皆枯萎,内在空虚急剧膨胀,一直涌到喉头。美人们飘忽的居所不觉之间充满透明的颓废,甚至呼吸都带有死亡的气息。 那倩影一闪便足以将人诱往美与梦幻境地的有情,美丽如金箔剥落一般从身上纷纷下落,在晚风中蹁跹,而这一切又必须亲自目睹。典雅的院落本身也如一面斜坡,万能的、美丽的、快乐的砂金一齐从上面沙沙滑下。绝对的自由、在虚空呼啸翱翔的自由如被剜掉的肉片从全身剥离开来,惨不忍睹。阴暗有增无减,光亮有减无增。光鲜美艳的力从纤纤玉指间倾珠泻玉般滴落下来。身体与精神的最低层顽强燃烧的火旋即归于止熄。”
  
  ——三岛由纪夫 《天人五衰》
  
  三岛之死穷尽一生对美学文学哲学宗教的探索,三岛也在最后做出了无奈也必须的选择。三岛的文学生涯都是充满了报国和实现自己美学观的愿望,也许为了这两者,在自己的肉体仍未衰老的45岁选择自我毁灭也不失是比较圆满的方式吧。
  
  “就在刀刃猛然刺入腹部的瞬间,一轮红日在眼睑背面粲然升了上来。”
  
  ——三岛由纪夫《奔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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