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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本芭娜娜与《厨房》介绍有感

原创版权 未知作者:缘起 字体大小选择: [ ]



  《厨房》,是日本著名现当代作家吉本芭娜娜(本名吉本真秀子,生于东京,日本大学艺术系毕业)的重要代表作品。1987年,吉本芭娜娜以小说《厨房》登上日本文坛并引起轰动,获海燕新人文学奖,次年再度以《厨房》获泉镜花文学奖。有人称其为“革命性的小说”,具有“前所未闻的破坏性”,甚至说“现代文学因这一作品而发生了决定性的质变”。但也有一些评论家认为,《厨房》的畅销只不过是日本独特的消费社会所产生的暂时现象。无论褒贬毁誉,吉本芭娜娜在当代日本文坛引起的轰动已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

  《厨房》分为上篇《厨房》与下篇《满月——厨房Ⅱ》。上篇描述了主人公樱井美影失去所有亲人后,只有在厨房的冰箱旁才能安睡。这时,曾受她祖母关照的田边雄一与他的变性人母亲惠理子收留了她,这个病态家庭却使她感受到了温馨。从厨房出发,她慢慢地从最黑暗的孤独中走出来……下篇叙述美影开始独立生活后不久,雄一突然来电告知惠理子已死,她闻讯连夜赶去,两人又像过去那样同室而居。随即,她因工作关系外出,他随后出了家门。辗转得知他苦恼的缘由,她终于抛开顾虑,在一个满月当空的晚上送饭到他住的旅馆,借此表明心迹,一个圆满的结局至此终于成就。

  严格来说,《厨房》是一篇短篇小说,它没有提供宏大的故事舞台,没有如20世纪早期的日本文学巨匠一样展现文学的社会性质,反而更具有日本近现代文学的“私小说”倾向:脱离时代背景和社会生活而孤立地描写个人身边琐事和心理活动。私小说的特点,一般有两个方面:首先,大多使用第一人称叙述,以自我告白与暴露的形式为主,心理活动丰富且描写细腻。其次,结构上比较松散,题材上集中于孤独,疾病,情感等个人因素,不涉及社会现象,不以描写和反映社会为目的,大多数作品的文学基调较为阴沉忧郁。

  《厨房》开篇即写道“这个世界上,我想我最喜欢的地方是厨房。”“即便是一间邋遢得不行的厨房,我也难掩喜爱之情。”“什么时候死亡降临了,我希望是在厨房里结束呼吸。”如果主人公生来便有这种偏好,我们或许可以把它归结为一种病态的恋物情结。然而,事实上,主人公并非一直对“厨房”抱有如此高的喜爱之情。之所以“我”如此热爱“厨房”,是因为“我”在唯一的亲人奶奶(主人公父母早逝,上中学时爷爷去世)逝世之后,“难以入眠”。“因此,我搬出卧室,不断在家中寻找更舒适的场所。直到一天清晨,我发现在冰箱旁睡得最安稳。”

  “厨房”的第二次出场,在“我”被曾受祖母关照的男青年田边雄一收留后,第一次参观时观察着田边家的厨房。在这之后,厨房这一场所作为暗线隐匿在了故事发展之中。“我”惊讶于田边的“母亲”其实是其父亲在田边生母过逝后变性而来,并且现在做着陪酒女侍的职业。随着共同生活的时间增加,“我”开始切身感受到田边家曾遭受的不幸与痛苦,并深深地理解惠理子(田边的“母亲”,生父)与田边的不易。

  梦中是“厨房”的第三次出场。此时的“厨房”又变成了“我”家的厨房,而“我”与田边在厨房中进行着对谈。通过对谈,田边说出,收留“我”并非他和惠理子的任性而为,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是为了“我”能够真正走出阴影而做的阶段性考虑。即使是梦境,主人公也被这种单纯而善良的情愫所打动,“要把这份一旦化作语言便会消失不见的淡淡的感动收藏在心中。”

  作为上篇的结尾,作者写道“不知何时,我会在某些不同的地方怀念这里吧?又或许,不知何时我还会再次站在同一间厨房?”“我会不断成长,历经风霜,历经挫折,一次次沉入深渊,一次次饱尝痛苦,更会一次次重新站起来。”而下篇《满月——厨房Ⅱ》虽然继承了上篇的故事框架,但厨房这一线索被月亮所替代,仅在主人公自学烹饪时有所提及。

  毫无疑问,整篇小说中,“厨房”是最为醒目的场所。所谓“场所”,解释为活动的处所,脱离了行为活动,则不能称之为场所。所以一般而言,“场所”即是故事发生的舞台。在大多数的欧美文学中,人物活动与故事情节的展开都在场所中进行。影视作品也不例外,拿最近的昆汀《八恶人》举例,其场所即是暴风雪中的那座小旅馆。其所有的矛盾设计与爆发,基本都在场所中上演。

  然而,在日本现当代文学中,频繁出现的某一场所大多数时候却并不是故事开展的舞台。而是作为某种构筑的精神意象,担当着贯穿着作品结构的精神线索这一职责。

  比如说,对于直木奖得主青山七惠的代表作《一个人的好天气》,著名作家村上龙评述到“这部作品的“核心”场所是这样设定的:

  “主人公寄宿的房屋“小院篱笆墙对面就是地铁站,中间只隔着一条小路。小说一开始就很不经意地介绍了这个小站。之后它又多次出现在与主人公心情相对应的各种场合,就连在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结尾也出现了。这个车站的站台,是作者依据自己的眼光和观察力“构筑”的,而且它在整个作品中还具有标志性建筑般的象征意义。主人公以这一场所为媒介,眺望世界,描绘别人眼里的自己。我想作者并非“有意识地”设定这一场所及其意义的。应该说是凭借直觉捕捉了无意中浮现在脑海里的东西。”

  当代的著名小说家中,白石一文以“我不上锁的房间”作为《我心中尚未崩坏的部分》男主人公周旋于三位女性之间的情感镜像;江国香织用“被雨濡湿的东京塔”来折射“透”对有夫之妇诗史的求而不可得;最为出名的村上春树,则对这样的形而上的场所描写喜爱有加,无论是其第一篇短篇小说《去中国的小船》中对“中国”这一场所的向往,还是最新作品《没有色彩的多崎作》中对车站的叙述,都显现出他对精神层面场所构建的非凡兴趣。

  当然,日本文学对于形而上学的场所的偏好,并不是从当代开始的。最为著名的“场所”描写,大概要属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在这部作品中,三岛发挥了其令人惊叹的文字功力,极尽其能事的描写了主人公沟口与金阁寺在精神层面的交锋与纠缠,最终促使沟口在一把火中将金阁寺的所有辉煌烧为灰烬。让翻译家林少华感叹其文风“妖气横生”。

  那么,为什么日本现当代作家对于这样的场所描写情有独钟呢?这牵扯到两个方面,一个是“场所”所担负的作用;另一个是日本文学与日本社会的精神特征。

  拿《厨房》来说,厨房超越了其本身的现实功能,而给主人公提供了一种精神上的寄托与慰藉。这种情感并非主人公有意为之,故意寄托在“厨房”这一场所上的,而是更多的营造了一种氛围——唯有在这种氛围中,主人公才得以摆脱现实中的离别,都市的喧闹,人际关系的纷扰,生活的琐碎与生存的艰难;才能把自己从这种忧然愁绪中抽出,让饱经风霜的灵魂得以暂时的休憩;才能或多或少的温暖自己脆弱而敏感的心灵。这样的情愫恰恰是他人所给不了自己的,这样的“场所”就好比一个驿站,是为了在片刻的休憩后获得继续前行的内生的精神动力。事实上,这种精神意义上的场所是外在的“我”与内在的“我”,具象的“我”与虚化的“我”,形而上的“我”与在现实生活中努力生活却有着诸多困扰的“我”之间的对话之地,通过这样的对话,主人公得以在现实生活中振作起来,继续面对自己的生活。换句话说,这种场所具有典型的“私人性质”。

  至于为什么作者选择“厨房”这一场所,有人认为:厨房是一个小缩影,柴米油盐酱醋茶,就是生活的影子,一个热爱生活的人那么其厨房也必定可爱美好。通过以“厨房”这一物象,作者在讲述生活的悲伤与忧愁的同时,表述了美好最后会来到你的身边这一愿景。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考虑:在家庭的基本构成中,无论是对传统的继承还是习惯的养成,厨房的意象都是与女性联系在一起的。这种深刻的厨房情结,往往给女性带来强烈的归属感和安全感。

  精神特征是不可忽视的另一方面。虽然说日本的“私小说”传统并不是为了社会主体而写作,但文学的根基依然来源与生活。通过对小说等文学作品的阅读,我们可以窥见日本这个国度的某些精神特征。吉本巴娜娜曾坦言道,自己在创作时“最先注意的即是情绪。然后再将与之吻合的情节由外部引入情绪之容器中酝酿成小说,所以情绪之于我是最重要的。”那么当代小说家注入这样的精神场所的情绪又是什么呢?

  答案是矛盾。既然是小说,不管作者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都会写到矛盾。正因为有了矛盾,主人公们纤细敏感的内心才会忧伤纠结,痛苦踯躅。这对矛盾,浅层次上看,是“我”与“社会”的矛盾,就《厨房》来说——“其创作时期正值日本泡沫经济最顶峰,口本国内兴起投资热潮,经济高度增长,日本文学也变成一种商品或娱乐形式,浮躁华丽,文学作品中表现的大多是经济高度增长背景下,精神极度空虚的人物形象,理想的世界与现实的巨大落差带给了他们无尽的孤独感。”在这种背景下,人们都需要一种精神性质的寄托,去充当他们的伊甸园与避难所。

  深层次上看,其实是日本传统的东方文化与嫁接的西方现代文明在近两个世纪以来的交锋,融合,纠缠。一方面,日本人的传统精神本身就有着内在矛盾,既崇尚纤细的美感,禅意;又青睐重义理近乎偏执的武士道文化,极度自卑而又极度自负。正如《菊与刀》作者所概括的:

  “日本人生性极其好斗而又非常温和;黩武而又爱美;倨傲自尊而又彬彬有礼;顽梗不化而又柔弱善变;驯服而又不愿受人摆布;忠贞而又易于叛变;勇敢而又懦怯,保守而又十分欢迎新的生活方式。”

  另一方面,随着西方文化乘着“黑船”而来,这片土地上又衍生出了东方传统精神与西方现代文明之间的矛盾。这些矛盾反映在小说的主人公上,就是针对某一问题,某一事件,某一观点而感到迷茫,纠结,不知所措而至烦恼——其实本质上是价值观,世界观的紊乱。又由于感受到个体力量的渺小和微不足道,使得主人公们往往选择逃避,放弃或者一种超脱,出世,只活在个人世界的生活状态,强调个人的感受与情绪,这也就是滋生情感上的“场所”的沃土。

  但“场所”的意义不限于此,正如“场所”的定义一样,它承载的是“人的活动”——连接或建立联系是人与人相互接触,相互了解的必要环节,是人类社会得以组织和发展的决定性因素。“场所”的确是“私人性质”的东西,但其不可能仅仅局限于“私人”。它最后必定会产生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而借助这样的联系,“我们”或许能够在某种意义上重新审视所处的社会,认真积极乐观的来看待自己的人生。

  之所以能够从日系小说中感受到温暖治愈,大概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一点。中国当前的社会现状,与之前日本走过的道路相当类似。一方面是政治经济现代化给予了社会前所未有的活力与进步,一方面是传统儒家文化的千年熏染。世俗主义与传统道德在当今中国的时代舞台上发生着前所未有的碰撞,在这样一对矛盾当中,作为芸芸众生的渺小个体某种程度上所感知到的无所适从与无能为力是无法避免的,近年来以“太宰文学”为代表的颓废派美学的重新兴起,也是部分受到了这样的现实的影响。如果能够通过阅读文学作品,一定程度上能够重拾生活的信心与力量,是最好不过了,这也是不同的文学作品千百年来令人喜爱的缘由所在。

  日本当代文学就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生长的。

  “后工业社会带来的种种问题促使着当代作家经久不息的思考和探索,作为二战以来具有特殊境遇的日本,虽然经济高度发达,但这不仅无法掩盖人性和精神内心的弱点与困惑,反而更彰显了“困境”中的人的问题。忧郁是日本文学的传统特色之一,日本传统的文学观念认为在人的各种感情中,只有忧愁、苦闷之类才能让人感受最深,而在当代日本文学中表现出来的忧郁渗透着作家对现状的观察与批判,更值得我们关注。”

  总的来说,《厨房》是这样的文学现状的一个典型案例。也是吉本芭娜娜本人非常有代表性的文学作品。作为小说来说,篇幅不长,阅读起来没有压力,适合闲暇的时间。自己在阅读《厨房》的过程中,确实感受到了内心的触动与共鸣。综上,我觉得推荐吉本芭娜娜的《厨房》是相当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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